澳洲幅員廣闊,發達的農畜產業除了撐起澳洲境內的需求外,也仍有餘裕應付來自國外的龐大訂單。肉工廠內有著極其專業細膩的分工,每到年底耶誕新年假期,市場需求若渴,訂單約莫從十月初開始消化,進入用人旺季。
面試當天順利通過後隨即被告知大夜班上工日期,入夜後的廠區沒有想像中的殺戮場景,已屠宰完畢的牛羊屠體靜置在極低溫的儲藏間裡等著出貨。穿過廠區,凝滯在冰涼空氣中的血腥氣味聞起來是如此真實,同事個個壯碩如牛。
| 每天上工前必須為雙手做好的保護措施。 | | | 每天身上被骨頭刮出的小傷都在新增。 | 上工當天,穿好工作服、戴上口罩、把頭髮仔細塞進頭套裡,跟在其他人後頭走進清洗室裡拿鋸刀,最後每個人都戴上安全帽慎重地固定好扣環。由於工作超過八小時後,時薪會跳升一點五倍,因此我們的動作都被要求要快又確實,主管指派了同事協助我上手,但在時間壓力下,很多時候大家也都自顧不暇。天花板軌道走法錯綜複雜,生冷機器在耳邊轟隆轟隆,整棟廠房都是屠宰完畢的動物屍體,氣氛讓人不寒而慄。
鋸牛骨→卡車上掛→推羊屠體→推牛屠體
大夜工作內容實際上共分成四個環節,例行性的第一項工作,是要鋸斷牛屠體中央的脊椎骨。直逼上百公斤的肉塊早已凍成了血紅色硬石,被粗大尖銳的鐵鉤從邊緣刺穿後,成排高高懸掛在頭上,輕輕用手一推,就開始劇烈搖晃。「羅傑,一定要隨時保持高度警覺,被砸到可是會要了你的小命!」同事叫著我的名字並嚴肅地叮囑著我。
接著馬不停蹄前進出貨口,我們要把牛羊吊掛上車,由於廠房與卡車間的軌道並不相連,因此最後一段必須仰賴人工上掛。羊的體型還算小,單隻重量約莫介在二十到二十五公斤間,一次要同時抱幾隻吊掛上車還有轉圜空間,最煎熬的是吊掛牛屠體,光是一隻牛腿或一塊肋排,每片都大約是成年男性的體重,從軌道脫鉤瞬間,我們必須順勢讓肉塊「躺」到自己身上,死命抱緊,快速抬上車後把鐵鉤精準扣掛上去,那幾乎是用全身力量在做支撐,倘若臂力不足讓牛屠體滑落到地上要再拿起來可是比登天還難,又或者躺上來的姿勢不對用腰去硬撐,都極容易造成摧毀性的傷害,第一天抱完不到十片我已氣力放盡。
| 大夜的超高壓工作讓我點燃了人生中的第一根香菸。 | 中間是放飯時間,接著一鼓作氣完成最後二項工作完成──把每天平均上看二至三千頭的羊和一千片左右的牛塊推進儲藏間內存放。特別是推牛屠體,只見健壯的同事們宛如希臘神話裡推動巨石的薛西佛斯,我死命抱住屠體用力在沾滿脂血的濕滑地板尋找著力點推進,我感覺就像在推著一輛又一輛的車,推到最後整個人已呈現恍惚狀態,一次錯把軌道的開關設定顛倒,巨大的牛腿直直從左腳砸了下去,我下意識發出一聲慘叫。過程中我反覆默念著「頭過身就過、頭過身就過」。
回到住處,翻開左腳襪子,拇指指甲已經整個碎裂開,滲著暗紅色的血痕…… | 廠房內地板都是血脂,採買防滑力好的工作靴。 | | | 跑來朋友車屋放鬆休息,工作褲上還沾著洗不掉的羊血。 | ※ 文章出處/資料提供:木馬文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