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初,美國知名運動媒體《Lindy's Sports》在其大聯盟年度季前分析專刊中,以短短不到10個字,總結我國旅美投手陳偉殷過去3年的表現:「窮人版的葛拉文(Tom Glavine)」。
這評語頗值得玩味,就表面意義觀之,有褒有貶,褒的是他們拿300勝級的名人堂左投葛拉文與陳偉殷相提並論,代表葛陳2人在某些方面有相似之處;貶的則是以fantasy game中常用的「窮人版」強調陳偉殷與葛拉文的技術和表現還有差距,陳偉殷仍有許多進步空間。但就深層意義上觀之,他們從陳偉殷身上瞥見了一股葛拉文當年的味道,也帶有期許陳偉殷如果能多學習葛拉文成功背後的技巧、會更上一層樓的意味。
葛拉文是大聯盟史上僅24位300勝級投手的其中1人,也是勇士90年代偉大輪值的重要成員,與麥達克斯(Greg Maddux)和史摩茲(John Smoltz)齊名,更是近代棒球陰柔型左投的經典代表人物。綜觀葛拉文的生涯,從1987年出道,於2008年高掛球鞋,長達20餘年的時間裡,葛拉文沒有95英哩以上的速球,即便在90年代的巔峰期,他最快的球速也不過94英哩左右,而且他的球速隨著年紀增長顯著下滑,下降的速度比其他球員更快、更明顯,葛拉文生涯後半段的速球均速大概就只有85英哩左右,幾乎很少投出超過87英哩的直球,這樣的球速在當今快速火球主宰的棒壇,幾乎談不上什麼壓制力,實在很難想像葛拉文竟還能在火力大爆炸的禁藥年代中繳出如此優異的成績。
除了先天優勢不比他人,葛拉文職業生涯在幾個重要的投球數據裡也居下風,他的三振、保送和三振保送比大概都只有聯盟均值,甚至略遜於平均水準。在種種劣勢下,葛拉文究竟是如何突破逆境、化危機為轉機,不只生涯拿下300勝、入選名人堂,還被棒壇視為自成一格的投球大師?
最大的關鍵莫過於葛拉文的變速球和配球策略。葛拉文的變速球並非他在業餘時期就具備的球種,而是他在90年代初期一次春訓中無意間(或者說是意外)練成的武器,靠著這顆接近80英哩的變速球與其速球、滑球的搭配,葛拉文的投球內容開始扶搖直上。
終其生涯,葛拉文的投球點沒有太大變化,無論右打左打,他都主攻打者外角低且邊邊角角的位置,這從葛拉文投球九宮格上冷熱區可以明顯看得出來。葛拉文清楚知道自己的球威不強,因此堅決不投好球帶中間或偏高的位置,即便在0好2壞、0好3壞這種絕對打者球數,他仍努力把球控在打者外角低的位置,如果打者揮棒,一般來說這種位置的球路打者要打強勁的機率不高,如果不揮,外角低的灰色地帶主審仍有判好球的空間,所以葛拉文在權衡自己的能力和現實之後,決定採用此配球策略,雖然有時會讓他的保送率偏高,但整體而言利大於弊。
除此之外,葛拉文的球種搭配也與一般投手的思維不同,以變速球來講,葛拉文不像一般左投只把變速球當作對決右打者的武器,或是右投只把變速球當作對決左打者的武器,他無論左打右打,都把變速球視為最有威力的變化球種,混淆打者。這點已故名人堂球星、教士先生葛溫(Tony Gwynn)就曾在多年前撰文回顧,他說葛拉文這種應用變速球的方式經常能讓身為左打的他揮棒失去平衡,另外他也提到,葛拉文不像一般投手只在球數對自己有利時用滑球絕殺對手,很多時候葛拉文會在第一球就用滑球迷惑打者,並依據不同打者的習性訂定不同的配球策略,如此有智慧且獨特的投球搭配,不僅讓以打擊技術高超著稱的葛溫大力盛讚,也讓類固醇年代一狗票轟全壘打如喝水的強打者面對葛拉文經常無功而返。
葛拉文在投球點和配球策略的精明,造就了他幾項重要投球數據的亮眼表現,也是他得以入選名人堂的真正原因。除了投手自責分率(生涯3.54)明顯低於聯盟均值,堅持外角低的配球策略使他的BABIP(球被擊進球場後形成安打的機率)長年低於大聯盟平均,代表打者通常無法紮實擊中他的球,同時讓他生涯的殘壘率大幅高於一般投手,因為即便在面臨危機或球數落後,葛拉文仍不改他外角低的球點,使打者沒有太多甜球有機可乘的機會。此外,葛拉文生涯的被安打率以及被全壘打率也比平均水準好,尤其被全壘打率更為優異,這以他陰柔型投手的身份來講,特別難能可貴。
從葛拉文的例子上,我們可以察覺到確實有陳偉殷值得效法之處。
一、陳偉殷是名以直球為主要武器、非常吃重直球球威和控球的投手,他的滑球經數個球季的精進後效果有成,雖稱不上完美但至少可作為一項武器,但若要在大聯盟生存且繼續投出好成績,這樣的投球型態並不保險,如果陳偉殷能把他近期正努力著墨的新變速球提升到控球、火侯都夠穩定的程度(以陳偉殷本季第一場先發的內容而言,這顆變速球還有待雕琢),他就能像葛拉文有3種穩定的球路做搭配,並且靠變速球混淆打者的節奏和平衡,也能讓他本來就很不錯的直球威力倍增,這無疑是對陳偉殷最有效益的努力目標。
二、陳偉殷目前在球數落後的配球模式和主流差不了多少,用他最有信心的直球試圖搶回好球數,這樣在球數落後使出自己看家本領的策略沒有不對,但相對風險較高、打者猜球命中的機率也變大,只要陳偉殷當下的控球無法壓在邊邊角角或捕手想要的位置,一有偏差投到接近好球帶中央,他被夯長打、全壘打的情況幾乎是十之八九,畢竟現在幾乎所有大聯盟打者都很清楚陳偉殷的武器有哪些。要扭轉劣勢,除了繼續精進控球並強化心理素質,避免像本季第一場先發受到情緒因素影響,陳偉殷可以在某些打席效法葛拉文的配球模式,盡量都把球都壓在外角低的位置,無論直球或變化球,另外,即便球數落後也可依據當天情況丟一些變化球,壓在外角低,努力增加自己對變化球的信心,減少自己投球型態被打者掌握的機會,如是球被紮實擊中的機率就可降低,進而增加他的殘壘率和解決打者的效率。
三、即便不以伸卡或二縫線球著稱,葛拉文生涯製造滾地球出局的次數仍遠大於飛球出局數,這與他總是把球壓在外角低的球點依舊脫不了干係。大聯盟生涯前2季製造飛球多過滾地球的陳偉殷,去年首度提升滾地球數量至飛球數量之上,這是很好的趨勢,也是他去年投球成績進步的關鍵之一,如果陳偉殷能夠持續善用金鶯隊優異的內野守備,多製造滾地球,並效法葛拉文不斷把球壓在外角低的配球策略,相信陳偉殷在面對危機時全身而退的機會也能有所改善。
陳偉殷這3年在美國職棒的成長、轉變、調整與適應,大家有目共睹,面對大聯盟其他球隊精細的情蒐和分析,陳偉殷不斷求新求變,精進自己,證明他是一名極為認真且態度積極的優秀球員。或許他的成就和技術難以企及名人堂左投葛拉文,但至少葛拉文過去投球成績所留下的寶貴經驗中,有些方向和技巧是陳偉殷可以效法的目標,作為值得他參考的模板。以陳偉殷的自我要求和努力不懈的精神態度,只要維持健康,我認為他會繼續進化,長年在大聯盟保有一席之地,並投出不錯的成績,臺灣「殷」雄的未來展望,值得球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