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深遠的內野邊緣躍起長傳一壘封殺(The jump throw)、在2001年美聯分區賽轉手將球拋給捕手刺殺跑者(The flip),以及最經典的一幕——奮力接殺飛球後衝進觀眾席(The dive),不惜撞傷他那張英俊臉龐的壯舉…在看過基特(Derek Jeter)這些個個都有「The封號」的經典守備畫面後,很難想像竟有後生小輩膽敢質疑這位洋基隊長根本不配拿任何一座金手套(基特生涯總共拿了五座)——除了也守游擊,而且一向大言不慚的最大咖自由球員柯瑞亞(Carlos Correa)。
套句某部長的名言,柯瑞亞這段批評前輩守備功力的「粗暴言論」其實「DUCK不必」。何況江湖上盛傳洋基有意找他來當「基特接班人」,管不住自己大嘴巴的柯瑞亞根本是自找麻煩。然而就事論事,柯瑞亞絕非對基特守備指指點點的第一人。從基特還是現役時,他的守備究竟算好還是壞就有很大的爭議。再加上當時用進階數據分析表現的「賽伯計量學」(Sabermetrics)正方興未艾,拿數據來分析基特守備更成了熱門話題。
早在2000年洋基王朝還如日中天(同年洋基完成三連霸)、基特前一年剛打出生涯最佳成績之時(打擊三圍.349/.438/.552、219隻安打、全壘打24發、打點102分、得分134等數字都是生涯最高),在數據分析上居權威地位的Baseball Prospectus年刊就毫不客氣地指出基特的守備「非常之糟,他不但傳球出手慢,守備範圍小到不行,走位步伐更是一塌糊塗。」更加「駭人聽聞」的是,許多進階數據指出基特的守備不僅稱不上金手套等級,甚至很可能是最爛的幾個野手之一——這裡所說的最爛可不只侷限於現役,而是史上所有野手。
然而守備數據畢竟不像打擊一樣容易量化,再加上當時棒球界仍普遍看不起那些把進階數據掛在嘴上的「專家」,因此大多數人多不把「其實基特守備很爛」的「邪說」放在心上。再加上基特無以倫比的個人魅力、不時出現的美技守備,最終還是為他贏得五座金手套獎。集各種光環與榮耀於一身的基特幾乎成了當時大聯盟的最佳代言人,再加上廣大洋基迷的「忠心護主」,他的守備好壞也就更加難有定論——直到被稱為「賽伯計量學之父」的棒球數據大師詹姆斯(Bill James)在2006年《守備聖經》(The Fielding Bible)一書中為文做了全面性的分析,基特守備不佳的論點才算是一錘定音。
根據詹姆斯指出,他跟《守備聖經》的作者狄萬(John Dewan,如今已成為守備分析的宗師)用了多達四種方法來分析基特的守備,其中包含最笨卻也是最扎實的方法——看遍一年中每一場比賽的所有守備片段,並一一紀錄每一球的方向、落點、飛行狀態跟擊球強度,再根據這些因素計算出野手處理每一球造成出局的機率。在看過基特無數次的「笨拙」守備演出後,狄萬得出一個結論,基特很可能就是當年聯盟中守備最差勁的野手——而且不分位置,沒有之一。
除此之外,詹姆斯跟狄萬還調出基特一季當中表現最精彩跟最糟糕的20次守備影片,拿來跟當時公認守備最出色的太空人游擊手艾佛瑞特(Adam Everett)做比較(諷刺的是,艾佛列特一座金手套獎也沒拿過),最後得出了兩人直觀表現就已有如天壤之別的結論。詹姆斯還比較了基特跟艾佛瑞特誰能接到更多難接的來球、誰又漏掉更多例行公事的必死球,以及當年洋基游擊防區各方向包括二游、三游及游擊、左外野間形成的安打隻數與太空人及聯盟平均的比較,結果基特都毫不意外地以極大差距完敗。更別提詹姆斯自創及其他公認具一定公信力的進階數據,基特的成績無不敬陪末座。像是自2003年開始統計的DRS(守備救分,Defensive Runs Saved的簡稱),到退休那一年為止基特共累積負162分——至今仍是倒數第一,無野手能出其右。
過去當這些數據專家批評基特的守備時,許多人尤其球員、教練總是嗤之以鼻,認為不過是些沒打過球的書呆子坐在電腦前鼓搗出的數據,如今卻是同樣鎮守游擊多年的後輩柯瑞亞出來叫陣。雖說柯瑞亞初出茅廬剛好在基特退休隔年,無緣親眼目睹名人堂前輩的「守備風範」(順帶一提,那一年基特的DRS是負21,在所有野手中排倒數第二),但身為新科金手套獎得主兼頒給不分位置守備最佳野手的美聯白金手套(Platinum Glove Award)得主,柯瑞亞的說法自有一定說服力。不過早已退休多年當起球隊老闆的基特,去年還以一票之差差點成為史上第二位全票入選的名人堂球星,如今身份地位又比當年更加「高大上」,自然無須對後生小輩的叫囂多加理會。
基特是幸運的是在他打球的年代,大聯盟還沒有像現今的Statcast等高科技可以鉅細靡遺地追蹤,也沒有廣大網路群眾會鍥而不捨地去抽絲剝繭分析野手的守備。而且過去大聯盟確實有只憑美技「高光」跟「看牌子」給金手套獎的陋習。不只基特,其他像小葛瑞菲(Ken Griffey Jr.)、小瑞普肯(Cal Ripken Jr.)及阿洛馬(Roberto Alomar)都曾受過同樣的質疑。最出名的例子是後來因使用禁藥身敗名裂的帕梅洛(Rafael Palmeiro),他在1999年大部分時間明明都是DH,只打醬油守了28場一壘卻還是拿到金手套獎。
不過身為洋基王朝的最大功臣之一,基特的守備缺陷畢竟瑕不掩瑜。就像詹姆斯在文章中所說的:假使基特的守備真的是史上最爛,因為他在其他方面的優異表現遠超其他人,洋基仍會心甘情願讓他持續鎮守游擊,最終結局也確實圓滿。即便守備不佳的基特真的靠打擊跟個人魅力佔了游擊的缺——就連守備比較好的另一位游擊超級巨星羅德里奎茲(Alex Rodriguez)轉到洋基也得閃一邊守三壘去——但這都無損於基特史上最偉大游擊手之一的評價,更無法動搖他在洋基球迷心目中的至高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