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輪已經抵達「盧克索」──三千多年前埃及的核心地。往左看,是尼羅河的東岸,古埃及的生之地,雄偉的「盧克索神殿」高倨河岸,未參觀已令人嘆賞;往右看,是尼羅河的西岸,古埃及的死之地,如今是尋常的埃及民居,以及遠方的沙漠地。 我的遊輪於傍晚時分在東岸靠站,準備參觀夜裡盧克索神殿的美與隔天卡納克神殿的壯麗。人人都興奮不已,但我的埃及導遊說:隔天清晨,不妨抽空到對岸騎小毛驢,很有意思的。 在許多古埃及墓室壁畫都會看到小毛驢,知道這是古埃及最重要的陸上運輸動物之一,難道,三、四千年後仍無改變嗎?那可真是要騎一下啊!於是隔日清晨七時許,我搭著機動船,揮別身後的盧克索神殿,穿越尼羅河水,抵達對岸。這裡,既忙碌又悠閒,幾個埃及婦女,她們披著伊斯蘭的黑色衣巾,已開始採買一天生活所需;幾個埃及男子,蹲在路邊抽起水煙,水煙筒中清水咕嚕嚕地滾動,別有一番熱鬧。不過,現在才清晨七點多,這些埃及男子沒事好做嗎? 不及細想,發現幾家「毛驢公司」已來招手,數百匹小毛驢也已起床,備好鞍墊與口繩,準備一天的工作。我們選了一家,馬上上驢,埃及導遊說:別怕,小毛驢自己會認路,口繩套在毛驢的嘴中,你口繩拉左,小毛驢左轉;口繩拉右,小毛驢右轉。就這麼簡單。而且,你絕不會發生車禍或驢禍。 毛驢不高,很快就上驢了,開始有些不習慣,許多遊客怕掉下來,緊握口繩不放,猛力牽動驢嘴,實在是為難毛驢了。後來一看,毛驢也沒什麼痛苦的表情,難道是長年以來的職業病嗎?還是毛驢真的是笨了點?牠們就這麼呆呆地往前走,也不曉得「驢生」的目標是什麼? 幾個彎後,不知覺就出了村莊,來到郊外。在這裡再次見識尼羅河的力量,不遠處就是黃沙一片,寸草不生,但這裡竟然綠意蔥蔥,大片的小麥子與七葉草,全是拜尼羅河帶來的黑土所賜,確實是肥沃不已。騎著毛驢穿越埃及的農田,因驢行速度加快,似乎還感覺一陣清涼的微風拂面而過,極為清爽,讓人忘記這裡是沙漠了呢! 躂躂的驢蹄聲,快驢加鞭地穿過七葉草田,忽地轉個彎,進入了農村。原來,這裡有許多戶農舍,它們原本被椰棗林所遮蔽,不進來,那知原來埃及真正的農村是這個樣子?大都是兩到三層的泥磚房子,壁面粗糙,少見精緻裝飾,但有幾戶會漆上鮮艷的顏色,或在陽台加上蕾絲花邊,至為搶眼。多數人家看來有個獨立的中庭,透過圍牆往內望,可看見牛隻、雞鴨等牲畜,牠們或在休息、或在飲食,非常典型的農村風情畫。偶爾,幾戶人家可以看到婦人正在陽台上曬衣服,讓眼前的農村時光,像是靜止一般地寧謐。 因我來到這個農村時並非假日,所以看不到幾個小孩子,大概是上學去了。我想,這些小孩平日應該就奔馳在這片豐饒的土地上吧!他們應該不像台灣小孩有那麼多的憂愁吧!但正想著時,突然在我的毛驢旁出現了個小孩,膚色黑黝,看他年紀應該就要上小學了!怎麼出現在這兒呢?且小孩熱情,竟來幫我牽驢,帶我走過田間小路。 我忽然想起還沒來埃及時,朋友說農村中會有這些小孩,他們較貧窮,不上課,就來跟你牽驢,無非希望你給他一點小費吧!朋友又說,別給埃及小孩子小費,或許可以給他一些鉛筆文具之類,助其向學。不然就給他一點糖果,總之,別給錢,以免慣壞小孩! 不過,眼前小孩對文具倒是沒什麼興趣,他手中握了兩三隻鉛筆、橡皮擦,如果他每天都這麼拿,家中都可以開文具行了;至於糖果,小孩有些當場就拆來吃了,包裝紙隨手就往農田裡丟,吃不完的則裝入口袋,天天這麼吃,我頗擔心小孩會提早得到糖尿病哩!至於有些遊客果真是給了點錢,就看到小孩露出較多的笑容,牽他那頭驢子的時間也拉長了些。 對此情景,我除了以旅者的心情看待之外,也不曉得說什麼才好!落後的文明古國農村發展出這樣的現象,也不只埃及才有。通常,遊客是出於幫助貧窮小孩的念頭而給予,但通常地,類似這樣的小孩最後並不會走向向學之路,對他是好是壞,實在已超出我的判斷了! 作為旅者,只能把握眼前風光吧!此時我進入一片椰棗林中,林徑旁,一個白髮老農正在整理他的莊稼,幾個小男孩,赤著上身,幫忙趕著牛群、搬著農作、燃著炊煙。我明知道他們工作可能並不輕鬆,但他們總對觀光客露出善意的微笑,和我們打招呼。突然間,我覺得眼前不正如一個烏托邦的世界嗎?物質雖不如我們享受,但他們的生活應該比我們快樂吧!和他們三、四千年前的祖先一樣,他們滿足於目前的生活。我領悟到:當你生活沒有「貪」字時,貧窮也就沒那麼令人畏懼了! 穿過椰林小經,牽驢小童把我們領到大街上,騎著他自己的小毛驢,大概又去找下一批觀光客了。眼前大街上,車輛明顯增多,活動的人家也多了起來,尤其一些身著全身黑袍的伊斯蘭婦女,有些頭上頂著貨物穿街而過,真令人感覺活生生的埃及民情風光啊! 至於在觀光的操作上,這一帶街上倒是有幾戶人家是開放給觀光客參觀的,他們和當地的旅遊業合作,讓觀光客可以進到家裡來,看看埃及人家的室內陳設,喝喝埃及的紅茶或咖啡,除了營造埃及人好客的形象外,也可以為自己多增加一點收入。 民宅很普通,和台灣的鄉下房子差不多,不一樣的是,埃及人喜歡將外牆漆成大綠、大藍或大紅的顏色,牆面粗糙,很有裝飾作用,用來照相入鏡,也有搶眼美麗的效果。我到的這一戶人家,非常純樸,很憨厚的一對夫婦,他們客氣地請我們進入,泡了茶、咖啡。家裡的裝潢也很像台灣鄉下人家:沙發、地毯、電視、櫥櫃,一應皆有,雖然是旅遊業者的安排,但我想附近其它人家應該差不了多少。 不過,走出街外,埃及人傳統的習性都還在,男人們蹲坐在庭前門邊,聊著天,看著過往行人,加上穿梭街道巷弄間的黑袍老婦。我想,幾百年來,埃及人的生活應沒有太大的改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