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了四十歲,身體開始產生微妙下降的變化,心境則呈現逐漸成熟的提昇。這樣的身、心,很適合去埃及。原因在於,人的一生一定要去一次埃及,到埃及總想要進入金字塔,而這需要一定的健康與體力;進一步,想瞭解埃及文明,需要一定的知識與見解。 於是我和朋友飛到埃及,中途在吉隆坡轉機,飛行大約十個小時,在一個黎明前降落開羅機場。這個機場,就我去過的國家之中,應是最混亂的,完全像一個落後國家的感覺:略為陳舊,進出海關步調緩慢,好像某個角落還會收受一點金錢賄賂似的。 出關後,前往開羅市區,沿路都是風沙,這裡是世界上最大沙漠「撒哈拉」的東緣,因此,即使開羅已近地中海,也不少綠洲水草,是一個現代都市,但漫天風塵仍不時籠罩,一趟車下來,只覺身上都是沙子,是應該進到飯店梳洗一番的。 埃及是世界旅遊勝地,觀光客不少,飯店倒還不差,四、五星的都有。十幾層樓高,看來不差,梳洗一番後,感覺清涼許多。並且,居高臨下的角度,很清楚可以將開羅收攬眼中。 看到一條河流,從開羅市中心畫分而過。當然,這就是世界最長的河流「尼羅河」了。可能因為兩岸建築太多的緣故,感覺不太像印象中的尼羅河,有點太「現代」了,和古埃及的身影不合。 其實要有心理準備,一般遊客到埃及,看的是「古埃及」,它和現代埃及是兩回事。宗教信仰不一,古埃及信仰奧西里斯,現代埃及信仰阿拉;古埃及用象形文,現代埃及用阿拉伯文。甚至,連種族都早在一千多年前改換了。講簡單一些,眼前看到的金字塔,其實不是現代埃及人的祖先所蓋,當時創造偉大的那批人,留下的後代已經極為稀少。 例如眼前的尼羅河畔,有一間寺宇,它自然是阿拉的殿堂,並不拜尼羅河神的。而且,一天五次的禱告聲音,定時傳來,說明埃及是伊斯蘭教的國度。在埃及,經常可以看到埃及人穿著伊斯蘭傳統的服裝:灰白色的長袍、阿拉伯小圓帽,穿梭在三、四千年的古蹟群中,畫面是有點怪異的。三、四千年前,埃及人絕對不這麼穿。 不過,古蹟群倒是一成不變,今天看到的樣子,比起三、四千年前,除了褪了點顏色、有些風化崩塌外,大體上不差。它們安安靜靜地,以一種非過度囂張的偉大,分布在尼羅河兩岸。走一趟埃及古蹟群,會讓人覺得「時間」好像在這裡沒有什麼意義。三、四千年那麼遙遠,大部分的國家或文明早已成為碎片、或是被仔細保存在博物館中,那像埃及,幾千年一直坐在大地上,一動也不動。 我想,這是某種意義的「永恆」吧! 這條永恆的路線,一路沿著眼前的尼羅河而上。在埃及旅遊的特色是,每天都在尼羅河岸活動。從開羅出發,可一路搭著遊輪,在河岸下船,便到一個景點。上岸後,可能搭個小巴士,或是換上馬車,不然就是騎著駱駝或驢子,短則五、六分鐘,長則半小時,就會來到某個著名的古蹟了。 原因是埃及位處沙漠,但尼羅河能帶來不可思議的水源,綠化兩岸,城市得以在離河岸二十公里內發展,造成這種河畔是翡翠玉帶,玉帶外卻童濯乾禿,大綠、大黃兩種顏色分明的獨特風光。在埃及,每天上、下遊輪,沿路欣賞尼羅河岸風光,倒也輕鬆悠閒。 我從埃及北部一路南下,經過下列的城市:開羅、孟斐斯、沙卡拉、梅敦、阿瑪納、阿比多斯、底比斯、卡納克、盧克索、伊斯納、艾德芙、孔翁波、亞斯文、費萊、阿布辛貝。這些城市,串成數千年的神秘與傳奇。 若從文明的遺蹟來看,那麼沿路參觀的重點會是:在開羅探訪「開羅博物館」,可以初步瞭解古埃及的文明史,作為日後參訪的知識基礎;開羅附近的幾個城市,就是看「金字塔」了,它的偉大自不在話下,但記得選一個金字塔,進到裡面看看,經驗頗為奇妙;接下來的城市,主要都是神廟建築,一座比一座大。大約三千多年前,古埃及人就不蓋金字塔了,此時神廟是整個埃及文明的核心。不計其數的神廟中,最壯觀的有兩處,一處位於埃及中部的卡納克,另一處位於埃及南部的阿布辛貝。許多的旅遊書,除了金字塔外,都會以這兩座神廟作為封面圖片。神廟內外,則是一座比一座大的雕像、一座比一座高的方尖碑,數量之多難以勝數。 大、大、大,就是古埃及。 當然,每天看偉大,也會有壓力。在旅途中,也有頗多奇特的風土民情,饒富趣味,亂到極點的交通、令人無可奈何的商賈小販及出神入化的要小費習慣、一些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紀念品、阿拉伯水煙、精油香水等,穿插點綴在巨大的城市與建築中。這些,讓追尋永恆的過程中,出現輕鬆的趣味。 說真的,當我站在高樓,俯瞰著開羅市時,還真有時空迷離之感。尼羅河岸盡是摩天樓,這裡有一千七百萬人口。然而,車水馬龍之中,有幾個人對這裡曾誕生的偉大文明產生與有榮焉的感受呢?還是,埃及人只是藉著散落數千年的巨大石塊,圖點觀光利益? 聽過很多人說:「要不是因為埃及有偉大的古文明,否則埃及是讓人最不想去的國家。」這話,端看從那個角度來看了,混亂落後的當代,自然行走不便;然而,單以埃及的古文明來說,它肯定是世界最迷人的國度。況且,混亂落後之中,尚存幾許純樸可愛,尼羅河畔的民居,許多還是和三千多年前的人家過著一樣的生活,那是另一番迷人。 倒是認同著名埃及學家「馬里埃特」的話:「埃及鴨子是危險動物,咬你一口,你就像中了毒,一輩子陷在埃及學裡,不能自拔。」 我想,馬里埃特是對的。我們去埃及吧! |